一个数字游民合作社,能拯救莫干山吗?

文旅进行时 · 2024-10-10 18:19

在莫干山,后坞村的计庙坞自然村尚且保留着江南村庄的样子。

过去,村庄主干道是唯一通往莫干山景区之路。

前方是青山,两边房屋低矮,多是社区配套服务,银行、小卖部,楼房建造年代不同,有一种朴拙的乡野之美。

木可合作社就在路边,砖粉色4层小楼,它是数字游民友好公社。

与其说「数字游民」是一种身份界定,倒不如说,是近些年的一种生活方式:通过网络技术谋生的游牧生活方式。

「数字游民」的工作地点通常是咖啡厅、公共图书馆、co-working place(共享办公)等有网络连接的地方。

除了工作自由,数字游民的核心还在于「地理套利」,这也是这个人群会在东南亚盛行的主要原因——拿着欧美的薪资,支付着东南亚的生活成本,有人甚至将数字游民视作财富积累的途径。

因为疫情,Bonnie从墨尔本回到家乡德清,彼时,她结识了设计师吕晓辉,尤其晓辉建议「是否可以将员工宿舍楼做成数字游民公社」时,她感受到了某种呼应。

十年前,Bonnie父亲购得计庙坞笋厂的土地,邀请吕晓辉担任酒店设计师。同时也买下酒店斜对面,曾经的乡村信用社,打算作为员工宿舍。

茂密梧桐树下的信用社,留下的是时间的颜色。每次站在楼前,吕晓辉总有无限想象,他希望能给莫干山留下些不一样的东西。

「肯定有许多人想来莫干山深度游,探访本地风土人情。但天天住1000 以上的民宿肯定不现实。我一直在想,有没有可能做一些价格稍低、又不需要那么多服务的住宿产品。」

吕晓辉认为,当代年轻人是懂得怎么花钱,怎么生活的。

彼时,Bonnie刚刚结束巴厘岛之行,亲身感受过数字游民这种不受限制、随时切换的生活和工作状态。

「我总是在想,如果在莫干山继续做传统民宿,好像太没意思了,莫干山需要更开放、更自我的旅行产品。」

Bonnie的心思和吕晓辉的建议不谋而合。

理念先行,设计便围绕于此。

16间客房平实简洁,有双床和榻榻米两种类型;对数字游民而言,客房并不是久留之地,木可依然给予了独立卫浴的配套。

其余都留给公共空间:进门是游民们工作的长条桌,一排壁灯整齐划一,像极了图书馆里那些学霸们霸占的位置。

虽然数字游民们的总体生活状态是移动的,但因为在某个时间段里依然拥有固定生活空间,他们也会倾向于获取一个固定办公区域,不用每天腾挪物品。

此外,夹层沙龙空间、共享厨房区、一层户外小庭院、四层户外大露台都是游民们自由发挥的公共空间。其中一楼的沙发区还是过去的信用社的保险库,当地人叫「金库」。

客厅里刚放置了一台桌上足球,《老友记》的现场感瞬间拉满,人和人不用说话也能感受到默契;饮料自己扫码付费,直饮水自己倒来喝,几乎没有人对人的服务。

去年11月,合作社开业,慕名而来的游民们体验了一次沉浸式的山中生活。

上一站在杭州青山村的编剧女生,在木可合作社住了3个月,内测时3000多元一个月的住宿费对她来说,比上海的房租便宜多了。

也有游民和合作社工作人员在村里溜达,本想去邻居小卖部家借火烤火,虽然没借到,却收获了小姐姐直接帮她们生火,烤红薯,甚至拿来零食——乡村的冬日格外温暖。

和燎原村、莫皋坞的游客化不同,计庙坞原始平静,尚见炊烟袅袅。作为村委所在地,村子配套健全,游民们可以在美团站点买菜,回到合作社自己做饭——如果做饭吃饭也是一场社交的话。

在已经开工了的木可合作社二期,则有吃饭的不同场景——村民食堂为那些不想自己做饭,或是厌倦了天天做饭的游民们另一个实惠的选择。

Bonnie热爱户外,她最近打算把房屋后面的水杉林开发一下,游民们可以去山林瑜伽;陶艺专业毕业的Bonnie 也想让木可变得更艺术垂直,希望能给来此的青年艺术家提供平台,落地呈现。

从小就在莫干山顶老别墅里度假的 Bonnie ,还在策划她的「在莫干山可以做的 100 件事」——数字游民之所以来到共享空间,不就是因为「人多少是要活在人群里」的那种社群感吗。

数字游民,本来带着某种回归的滤镜。

曾在采访DNA(安吉数字游民公社)时听创始人许崧这样说过:「中国人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自己的社区,直到房地产的到来,人们第一次没了邻居。」正因为这样,他们尝试在自然环境优美又富裕的安吉发起一场数字游民部落的实验。

吕晓辉和 Bonnie的初衷亦如此。

然而,实际运营中,Bonnie 尝到了许多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落差。

最大的问题,「地理套利」在物价并不低的莫干山很难实现。

去年底,木可合作社开业期间,策划了一场名为「pay what you want」的内测活动,直接翻译过来就是:「你觉得值多少钱就付多少钱。」

结果,有人住了6天,只付了 72 元。

「这反而是一批受过数字游民市场教育的人的做法,他们觉得,就应该很便宜。」Bonnie 有些无奈。

现在,木可合作社的定价是400-500/一晚。一般是一周起订,周租金2023元,月租约 4000元,有独立卫浴,含早餐——但看性价比,在莫干山可谓是友好近人。

但很快,Bonnie 又发现了不对等。

中西方思维和生活习惯都有差异,中国人很难断了后路,漂泊着去找寻远方。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是在租着房子的同时,来到数字游民公社,再便宜的费用对他们来说都是额外支出。

同时,底色是「社交」而不是「奢华度假」,楼梯不密闭,大部分时间公区人多嘈杂,木可合作社订下了「不接待 15 岁以下小孩」的规定,这也为它招来很多诸如「宠物友好,反而孩子不友好」的质疑。

困扰 Bonnie的还有「获取精准客人」和「维持正常流水」之间的矛盾,尤其在如今的经济形势下。OTA 不能关,又要让客人和空间相对匹配,然而来自OTA的客人总是喜欢被服务。

要让客群聚焦,目前看来还是理想状态。毕竟国外有专门的数字游民网站,群体大,而国内的数字游民,可能还只是固定的一小撮,在安吉DNA、大理NCC看到的或许是同一批人。

经历了近一年的实际运营,Bonnie 扩展了它的外延,将其定位为「数字游民友好」。

「数字游民已经是个小众群体,我不能再把自己做窄了。」

正在施工的木可合作社二期有了些改变,独立卫浴简化为公共卫浴,只有男女之分;按床位卖而不是按房间卖,初步定价为 1000 元/床/月。

如果能慢慢培养起数字游民这个群体,自然是最好的。Bonnie笑说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客人里哪些是数字游民老手,他们往往知道如何带气氛,更快破冰,带着大家一起玩。

但这不是必要的,无论数字游民本身,还是乡村建设,都是摸索的过程。而她正在做的,无非是让场域扎根,人群去中心化。

文章:蒋瞰

图源: ©YUUUUN.STUDIO

更新于:8天前